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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其人
文/张雪
朋友打来“老张挂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忙问：“哪个老张？”“还能有哪个老张？”朋友明显不耐烦，“张吉明呗！”我脑袋一懵，身体后仰，“咣”地一声，头与床头碰了个结实。
老张祖籍山东烟台，早年就读于淮阴农学院，毕业后，分配到睢宁县农业局工作。因其少言寡语，不善交际，鲜与人交流，偏他乡之人身处异地，不久就被安排到距县城有一定距离的高集乡政府主持农业技术推广工作，这一去，便彻底与县城无缘，几乎在乡下一隅度完余生。
老张身材娇小，肤色黝黑，相貌平平，穿衣戴帽从不讲究，老气感十足，单从相貌上往往会误判他的实际年龄。初到乡下，他三十不到，同事皆以“老张”呼之，他竟慨然应答，日子久了，“老张”便成了他的专用称谓。起初距乡政府大院不远的偌大社场上就他一人借住，这让附近的村民愤愤不平：凭什么乡长书记居住在乡政府大院，把一个外乡小青年安排在社场上，住那样简陋寒酸的茅舍，这不是欺负人吗？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老张总摇头不语，苦笑了之。村民中的智者仿佛看穿了时局：“我打包票，老张是因为家庭成分太高，才被从城里下放到咱这乡下的！”猜测终归是猜测，老张不申辩。不过村民渐渐地发现，这个其貌不扬、操异地口音的外乡小伙平日话不多，竟是个深藏不露、货真价实的农学家。他教村民横着埋茎法栽山芋秧高产；他教村民烟熏法授粉让黄瓜增产；他教村民给番茄掐头打杈改善番茄品质，尤其他总结推广的玉米秸去樱法提高玉米单产更是老百姓多少辈人听都没听过的新鲜事。
老张成了香饽饽，村民最愿意接近的乡政府干部。
男人们找老张多是请教农业技术方面的问题，从农作物的育种、栽培、管理，到田间施肥、病虫防治，再到国外新兴农业动态，老张几乎就是个天下知，没有他不知道的。孩子不会作业，父母不耐烦：“找老张去！”李家老母猪产后不下奶，女人嚷她的男人：“瞎琢磨什么呢，找老张去！”赵家崽儿房前屋后不见影：“一准在社场上！”村民乐意问，老张也愿意讲。
女人们的魂多半是被老张的二胡勾走的，老张无师自通，拉一手好二胡。没事的时候，他会在社场上的宿舍门前坐在小板凳上拉一曲，这在精神文化严重匮乏的年代，极为难得，三五里路的村民像赶庙会一般从四面八方云集，叼烟袋锅的老汉自不必说，纳鞋底的老奶奶也过来凑个热闹，单单叽叽喳喳的小媳妇、姑娘家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眼球差点掉在地上。演奏者无意旁听者有情，一位本村的杨姓姑娘认定，老张那如泣如诉的皖南民歌《摘石榴》就是专门为她拉的。在自由恋爱还只是传说的偏远农村，杨姑娘情窦初开，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向这个来自异地他乡的小伙子抛出绣球，成就了老张一生的初恋，并成功收获了老张懵懂的爱情，老张兴奋得如坠云雾，几乎在半推半就中被拥进了洞房。
结了婚之后，杨姑娘暗自庆幸，自己捡了个天大的漏。老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吃公家饭端的是铁饭碗，每月除了有固定工资，还有定量的米面粮油，光粮票、布票老张存的就有一大叠，在那个吃了上顿下顿就没有着落的计划经济年月，这可都是稀罕物件，那些曾在社场上老张门前说笑的姑娘家看杨姑娘与老张成双成对出入，赶集市、走亲戚，嫉妒羡慕恨兼而有之，为自己的瞻前顾后叫傻，肠子都悔青了，只差没跳河去！
也许是山东人的秉性，也许是老张恃才傲物，也许是老张小家庭生活无忧万事不求人，老张向来不把头头脑脑放在眼里，平日里只愿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享受业余爱好带来的乐趣，甚至家庭的日常运作全交给杨姑娘打理，自己懒得去沾惹烟熏火燎的气息和柴米油盐的繁琐。
老张二胡的旋律依旧悠扬绵长，只是少了姑娘媳妇们，断了心思的姑娘们只在自己门前纳鞋底，媳妇们也不再去凑热闹，不过聊天的内容还是磨不开老张这个公众人物。日出月落，日复一日，老张在村民持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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